爱纱情不自禁地把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部位放到了唇间。
「啊，牙印。」
她想起了早上起床时，曾在这里感受到轻微的疼痛。
（原来三日月，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我……）
「但是我并没有在被咬的瞬间就醒来，那个夜晚还是完整地度过了。」
「话虽如此，所谓的未来也不完全和梦境相对等吧？后者是脑内意识体的活动，而前者更像是被强行灌输了一段记忆——就算你在现实中从床上摔下去了，还是会记得整段记忆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理解而已。」
「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记得……」
「是怎样呢。」
对这最后一道谜题，三日月抛出了暧昧的答案。
爱纱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对方却回以一如既往的微笑，往后退了一个身位。
随后她才注意到，三日月身旁的栗花落已经搀扶着山吹站了起来。
「风铃铃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看到大家一起来茶馆……但现在回想起来，总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记忆好模糊。」
「原来大家都……难怪花环会在门口等候着我，也是因为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吗？可是，这种状况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不然我也不会——」
她意识到自己即将陷入未知的泥潭，赶紧停止了过多的思考。
而从噩梦中恢复的山吹，已经在手中凝聚起了一片深紫色的星云。
「新月，你真的决定不再回到那里了吗？风铃铃，很担心你们的情况……」
「不，我会回去。」
「诶？」
「不过这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计划吗？在能够以人体为目标发动『月下夕颜』的时候，我会和体内的『妹妹们』自我互换，去找到她们沉睡不醒的原因……至少现在，我已经拥有了这个机会。所以不用再担心了，我一定会好好把她们全部救回来的。」
「嗯……」
注视着她们之间阴郁的神情，爱纱产生了一种有什么要离自己远去的感觉。
「等、等一下，事情可还没这么轻松就结束了啊。说到底山吹刚才究竟怎么了？新月也是，就算你有自己的情况，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应该好好配合我们风纪委员会的调查——」
「爱纱。」
「三日月……」
「还记得吗？诞生于『双子座』的我，本来就是『栗花落』的一部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把一切交给我吧。」
「你的意思是——」
爱纱的目光在她们之间反复来回，最后终于注意到了在山吹的手心中，散发出点点星光的微小结界。
两位栗花落的手，交合着贴在了结界的上方。
世界在爱纱眼中迅速缩小了。
不……那是因为在她面前发生的现象，远远超出了她的大脑所能处理的信息的限度。
「三日月！」
爱纱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可是那个能够回应她的人早已不在。
只剩下一地闪闪发亮的碎屑，让人仿佛感觉那里曾经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
气氛不妙地沉重了下来。
一路走到这里的爱纱，本以为终于找到了三日月。在看到被新月占据了身体的对方后也曾意外，失望过。看着从天空缓缓走下来的少女，她强忍着心情让自己保持镇静。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大家终于化解了危机的时候，对方竟然不给自己一点反应的机会，自顾自地就决定离开了。
她感到胸口在隐隐作痛。
「那个，」
然而。
「我的话，就在这里哦。」
「……？」
那是另一个少女的身形，那个和三日月拥有着如出一辙的容貌的……或者说，曾经从她身上映出过名为「三日月」的影子的，叫做「栗花落新月」的披肩双马尾少女。
「所以说不要一脸悲伤的样子啦。怎么，觉得我和三日月相差太大了吗？」
比起之前，现在的栗花落语气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那现在的你是……？」
「既是新月，也是三日月。她们本来就是从我身上以性格之类的特征为基准一分为二出来的，倒不如说，现在的我才是『完整』的哦。只不过，三日月更像是把我温柔的那部分情感分裂出去，变成了『影子』这样的存在。……不用担心啦，记忆都好好地保留下来了。不出所料的话，爱纱的那里似乎埋着宝藏～？」
「那里？」
话音刚落，栗花落突然扑到爱纱的身上，手往不妙的地方伸了进去。
「喂、等等，你要做什么——呀！！！」
爱纱被对方顺势推倒，她只感觉自己最柔软的部位把什么紧紧包裹住了。
「咦，没有吗。」
「好歹我也是在作为风纪委员执行任务，怎么可能冒着夹破的风险……话说你怎么突然干出这么不害臊的事情出来啊！」
「谢谢款待。不过原来这个大小果然不是垫出来的吗？」
「快拿开！」
她挣脱了缠在自己身上的栗花落，连忙捂住胸口跑得远远的，用又羞又怒的目光盯着她，仿佛在说「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好啦好啦，不闹了。所以心情好些了吗？」
「啊。」
爱纱短暂地愣了愣神，反应过来。
「嗯……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
看着用真心诚意的态度关切自己的栗花落，爱纱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对方确确实实是那天晚上的少女，而当时向她展露出的，只不过是「栗花落」中善良柔和、温文尔雅的一面。她不应该仅仅凭借这一面之缘就擅自对对方如此这般地下定义……反而，既然对方已经决定带着当时那份情感，用真正的自己来面对爱纱，那她也同样愿意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心意。
已经不用再悲伤下去了。
「谢谢你，新月！」
浅井爱纱，再一次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大家能友好相处真是太好了。风铃铃……很高兴！」
「哦～！就是要这样才对！」
「真是个美好的大结局呢，浅井。」
山吹、蝶羽、若叶舞也各自将发自内心的言语抒发了出来。
「大结局什么的……说起这个，森谷老师好像并没有在场的样子？」
「说是有急事要处理，原来不是这边的事情吗。」
若叶舞想起了那时候，森谷将重担托付给爱纱前的行动。
虽然当时大家都在想办法看清被厚重的尘沙所掩盖的黑影，所以对她拿出望远镜的行为也想当然地接受了……
只不过，那个人用现代设备所探望过去的方向，似乎和大家微妙地错开了。
栗花落勉强地露出了微笑，摇着头表示并不清楚。
「好一个无所不用其极。原来从一开始就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尘土笼罩着狭窄的峡谷，整座沙海充斥着浑浊的热气流。这里仿佛掩埋着世间一切的真相，就连月光都退避三舍，不愿进入这片不被神明眷顾的土地。
这里并不属于原本那宁静的世界。
而正是在这恶劣的环境中，栗花落新月正和一个男人对峙着。
「不要把我当做计划通之类只会成天说着自大的话，反而什么事都做不成的人。随机应变，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
「你早就知道山吹会逃走，明明你轻易地就能阻止？三日月的出现，你也没有告诉我真相……」
「那只不过是因为暂时不需要了。」
「你……！」
栗花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她早就已经咬牙切齿。
「你明明都放过她了，为什么到现在反过头来利用她的情感！？你不是不知道她对你——」
男人一言不发。
「况且，你应该不是想要借山吹的手来毁掉这座岛吧。不惜用那种程度的仇恨，来引导她召唤出天体规模的陨石，你的真实意图该不会……」
「很聪明嘛。」
「毕竟当初你让我参加的『月光炮计划』，不就是为了『门』。」
「后来让三日月代替你执行了『八十八夜计划』，并且出色地将能力训练至了能和人体互换的程度。我确实没有料到你会以此为契机逃走，但并没有多担心就是了。看，你这不是就回来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给我上的『锁』！我早就发现了，什么不能自行解析月光，必须经由『琉璃星舞』之手才可以使用……你以为那种等级的认知误导会让我信服吗？！要不是山吹的『双子座』解开了这道锁，我还真发现不了原来自己是可以独立发动『月下夕颜』的。超能力从来不是这种会在关键的部分强加限制的糟粕！」
「你的意思是，以回归初空为筹码，让我将『锁』完全解开吗？」
「当然不止。」
男人挑了挑眉，静待栗花落的回答。
「我需要假期……为了治疗『妹妹们』的病。」
在从沙海回到东瀛的电车上，爱纱和蝶羽肩靠肩坐在一起。
「结果新月一个人就不知道往哪里走掉了吗，我还想跟她交换一下 LINE 的来着。」
「啊，那个的话我有哦。」
爱纱下意识地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五月七日三日月」，结果跳出来的结果却是空。
她后知后觉那是在「未来视」的世界中才发生过的事。
「……诶嘿嘿，好像搞砸了。」
「没事啦。」
「那个，小千。你还记得森谷老师和我们说过的推测吗，关于我的事情。」
抬起头，仰望着窗外天边的夜色。
爱纱回忆起了在让她们去找栗花落前，森谷曾和她们提出过的，一个大胆而难以置信的猜测。
相比蝴蝶岛上的超能力，「未来视」是一种与脑内能量回路无关的，由于某种决策而降临在特定个体身上的特性，也就是体质。
它能够在某一个时间点让该个体进入「推演现实」，通过放大该个体在每一次「现实」中不同的行为对周围产生的影响，使其造成的蝴蝶效应达到世界层次的级别，从而得到一个又一个的「未来」。
这种基于混沌理论的说法，需要建立在一个非常巨大的前提下。
那就是，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在获取着从中得到的信息？
不管怎么说，这种行为都在消耗着空前庞大的计算量。无论为这种推演提供算力的是拉普拉斯妖，还是其他什么恶魔……
他们都指向一个无论怎么解释都避不开的答案。
难道说，这个宇宙在有意识地对未来进行无穷无尽的推演与计算吗？
其次，这是前人从未有过记载，至少在自己以及森谷老师的认知里不曾存在过的现象。
而现在却降临在了自己这样一个区区人类的身上。
难道说，宇宙中正在发生着什么剧变，严重到不得不时刻对未来进行推演，从而修正任何可能出现的错误的地步？
宇宙拥有着意识。
当爱纱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一个词汇就像滔天的海浪般涌入了她的脑海。
「神明……」
「爱纱，你怎么了？」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不觉间用拇指和食指扣住了两颊，轻轻地在虎口上留下了牙印，上面传来阵阵苦涩的痛觉。
「说起来，夕颜的花语是易碎易逝的美好……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爱纱把双手捧在胸前，蝶羽也默默地跟着做出了祈祷的姿势。
两名少女，就这样互相倚着对方睡着了。
评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