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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确信自己没有多重人格障碍之类的精神疾病。

    一般而言,和一个并不存在的人物交谈常常会被认为是病态的。若非出于刻意的演绎,人只有在陷入某种异常的精神状态才可能构造出超脱现实的虚幻之物,在恍惚之中窥见那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裂隙,甚至连清晰的认知都难以维持……回过神来,却连那最初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我对这种现象自然是持悲观态度的。为什么人类不得不让精神失常才有能力实现在物质世界中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呢?从‌不学无识‌的人格中诞生博学多识的人格,从毫无异性经验的人格中诞生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个完美无缺的异性的人格……为什么我的大脑如此发达,却连自主地在视觉映像之上绘制心灵图景都做不到?看见幻觉是因为疲劳过度,产生幻听是因为神经紊乱,人们总是在病态之中才得以让自己的大脑不再专心地服务于现实——梦境是例外的,但那同样不是我们在清醒的时候能够办到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我大体上还是一个没有这类症状的普通人。

    在过去的调查中,我了解到一种通过系统性的思维训练来主动创造假想人物的方式。在我的认知里,这是为数不多的以正常人的精神状态来将大脑构造幻觉的能力彻底解禁的办法。如果训练得当,甚至连自己都难以察觉这些造物与现实之人的区别。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对此做过进一步的研究,也并不认为自己天生拥有这种开玩笑一般的能力。

    尽管如此,那样的她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娇小柔弱的身子,乌黑的齐肩短发,水汪汪的大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很少主动开口说话,却偏偏有着敏锐的觉察力,我内心的所思所想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毫无来由地冒出了她并不真实的想法,而她什么也没说,上来就捧起我的双手贴在了她的脸颊上。来自女孩子的温热与柔软让我短暂地失了神,紧接着在下一刻把手抽了出来。我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脸颊的温度也在迅速上升,而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歪了歪头,用无辜的眼神向上看着我。

    我还没来得及对她这种脱线的行为说些什么,内心却反而先一步加深了最开始对她的印象。

    「明明,能触碰得到?」

    那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也是我第一次,混杂着甜蜜与痛苦的心情,逃离了空无一人的放学街道。


    我很快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最近受的打击太大,所以大脑中的自我补偿机制开始运作了。

    坦白来讲,我当时就是有那么地想要触碰女孩子。思春期的旺盛欲望驱使我在某一天夜不归宿,以一些不着边际的借口停留在了一位异性同学的家里。而那个人并没有拒绝我无理的请求,给我制造了愈发得寸进尺的机会,以至于最后险些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要说那个人当时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如果不以确实抱有过好感为理由的确说不过去——但也正因为那个人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所以我直到最后也完全没有领会一丝女孩子内心的真实想法。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我的过度索求与毫不体贴,让自己那样喜欢的人再也没有向自己露出过笑容。

    被讨厌了。

    被深深地讨厌了。

    这之后的每个夜晚,我都独自躲在被窝中偷偷哭泣。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受害的那一方,也清楚自己并没有能够被谁安慰的正当的理由。可越是这样想,内心的委屈就越是被不断放大,伴随着失眠与焦虑,我逐渐在自己的体内制造出了一个可怕的情感空洞。

    也就是「一次的主动换来一生的内向」吗。

    不得不承认的是,当时距离这个事件过去并没有多久。

    可对自己的身体怀有莫名自信的我,不愿相信是在哪里出问题了。

    只不过是一个有点电波的女孩子,刚好撞见了失魂落魄的我而已。

    为了通过身边的迹象证明这一点,我试图带着她来到人多的地方。与其说是带着,不如说她还没等我开口就自己跟了上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在我的侧后方。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被看穿到了什么地步,害怕自己肤浅的想法被她捕获,没能直接向路人确认自己身边是否有一个女孩子跟着,却又时不时地在意他人偶然瞥来的目光,希望借此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在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时,猛然意识到自己拙劣而丑陋的行动被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她的面前,一股强烈的难堪与愧疚在我的内心爆发,让我险些腿软到无法站稳,趔趄着靠在了电线杆上。

    而她……依然是那副看似困倦、兴致缺缺,实际上却深不见底的表情。

    你究竟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跟着我这种……说是废物都不为过的人?

    她向我伸出双手,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竟然看起来有些失落地,把双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无言。

    我又走进一家便利店,随手拿起一袋面包后,微微皱起眉头,用一种近乎催促的眼神斜着看向她。她不出所料地心领神会了,也有模有样地开始寻找起来,最后拿起了一袋奶油夹心。

    没错……就应该是这样的。你是一个能够影响现实的具体的人,并不是什么我所想象出来的虚幻的影子。我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会拥有那种超乎寻常的力量。

    可当我自顾自地付完钱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她停留在了收银台附近,并没有打算和店员结账的意思。

    而是把那静如止水的目光,理所当然地投向了我。

    怎么了,你倒是付钱啊。我可没有答应过请客之类的事情,你应该像个正常的顾客一样和店员发生交互,问价,结账,然后接过塑料袋,装上面包后离开才对……可为什么,还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向我?难道是没带钱吗?这样倒是能说得通……可是,为什么店员也一直看着我?难道我做了什么很奇怪的事吗?这不对啊……明明,现在陷入僵局的应该是她才对……我究竟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到底是什么让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我的错?

    我咬咬牙,狠下心来决定不再管她。

    可是,在迈出那一步的瞬间我就后悔了。看到她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失落的神色,我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在做着多么令人作呕的事情,意识到自己是怎样一步步让那样一个一尘不染的女孩子陷入难堪的处境的。明明已经说好不要再像那个时候一样自私地只为自己考虑了,可为什么我又不长记性地重蹈覆辙,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在一切的自我谴责到来之前,我狂奔向她,把口袋里所剩无几的零钱全部丢向收银台后,牵起她那带有体温的小手,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没命地跑去。


    她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

    乍一看就像是刚升初中的学妹,只不过我一直对女孩子的印象没什么把握,所以不确定她到底是几年级。

    但在这里我必须要纠正她一点,随随便便缠上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是不对的。惭愧地说,幸好她遇上的是我这种连正视对方都做不到的人,否则我都不敢想凭她这样沉默寡言说什么就听什么的样子,会被做些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累到再也跑不动后才停了下来,扭头却发现她连大气都不喘两下,意外地有着惊人的运动神经?此时的我依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子莹。」

    「没问你名字……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因为你需要我。」

    这孩子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果然是有名字的吗。也就是说,她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你在开什么玩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哥哥需要我,所以我就来了。」

    「哥哥?为什么这样称呼我?」

    「那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我完全理解不了这个女孩子的脑回路。照理来说,只有没有妹妹的人才会希望有那样一个会用「哥哥」称呼自己的女孩子出现,先不提为什么她总是一副笃定我心里在想什么的样子,首先我本来就有——

    妹妹?

    我,有妹妹吗?

    ……

    我的思绪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仅仅过去了一瞬间,我终于回想起了一件清晰的事实。

    我的确是有一个妹妹在。

    她的名字叫秋园静,比我小两岁,在同一所初中就读七年级,目前正在担任班长的职位……

    「我才没有期望那种事情,已经被妹妹叫得够多了。」

    「哥哥,有妹妹吗?」

    「都说了别这样,我也是有名字的,叫秋叶翎,你还是快点改口……」

    口口口。」

    ??!!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我彻底陷入了慌乱。

    那是我藏在内心最深处,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作为一个现实中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和我素不相识的她,不可能会知道这个禁忌的词汇。

    除非……

    不,不对,不可能是那样!

    「哥哥没必要想那么多。」

    「对了,小静!只要让她看一眼就知道你到底存不存在了!」

    她又试图过来捧住我的双手,这次的我则是几近癫狂地拍开她,然后又拉起她的手腕,失了神地跑了起来。


    回到家,我第一时间就上楼去敲开了妹妹的卧室门。

    「怎么了哥?」

    由于长时间的奔跑,我不得不倚着墙壁缓解肺部的压力。妹妹见我边喘着粗气边指向身后,像小动物一样把头微微探了出来,然后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情。

    「那里,有什么吗?」

    有啊,当然有。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读不懂表情,说的话也很让人费解,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的……

    奇怪。

    我明明才松开她的手,也没有听到往哪里走开的脚步声。

    为什么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哥你……突然喜欢上锻炼了?出了好多汗,要我给你擦一下吗?」

    「不,不用……」

    我无暇顾及妹妹的话语,只是趴到走廊的栏杆上四处张望,却并没有在任何地方捕捉到那个女孩子的身影。起初的我断定她绝对是在什么地方藏起来了。

    身后的妹妹一定对我的行为感到很奇怪吧。

    但如果让她知道实际上是我把一个不认识的年下女孩子带到了家里来,说不定会一下子失去对我作为兄长的全部信任,从此变得不再亲近哥哥,在学校见到了都会远远跑掉……这会让我伤心透的。

    我才反应过来最近自己也净在做一些脱线的事情。

    「那我,先回去学习了?」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不敢用这样一张狼狈的脸面对她,只是装作还在喘气的样子把自己的身体彻底搭在栏杆上。


    我们家是那种客厅有两层楼高的构造。

    只要站在楼上的走廊两端就可以大致地一窥全貌,所以看似没什么能藏的地方——

    但非要说的话,我在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对刚进屋的事居然没什么记忆了,也许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后遗症吧,总之我松开她手的时机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早。

    所以,她在那之前就躲进了楼下的厨房或者靠近楼梯口的书房都是有可能的。

    ……不如说,只有可能是这样。

    这个女孩子确实神出鬼没,之前也有好几次是我主动去找才看见她的。真是的,这样都说不好是谁缠上谁了。

    可几乎把整个家都翻遍了的我,却并没有再一次和她相遇。

    我最终停留在了最靠近玄关的厨房。

    如果她打算就这样偷偷离开的话,说不定我还能从这里蹲到这个信息呢?

    就在我抱着这样天真的幻想时,一口空无一物的铁锅夺走了我的注意力。

    肚子好饿……

    妹妹她,一直都是吃我做的饭。

    出于家庭原因,她基本上是和我相依为命的。我们常常会想这偌大的家只有我们两个人生活会不会太空旷了,也心有灵犀地不去触碰从前那段黯淡的回忆……但大部分时候,我们都为彼此能够获得如今这样朴素而自然的生活,由衷地祝福着。

    只有在和妹妹相处的时光,我才能够短暂地忘却现实中那些苦痛的过往。

    不多想了,先把时间拨到饭点再说——

    等等。

    我刚才,是想做什么来着?可恶,脑子里一片混乱,实在没什么印象了。端着铁锅,是准备做饭吗?但我平时都是点的外卖,厨房基本是走都不走进的。我这是要,把饭做给谁吃……?

    不,我应该是在找一个人,一个矮矮的短发女孩子,女孩子……妹妹……

    我要……做饭给妹妹吃。

    但是今天,不应该是上学的日子吗?

    我想起来了,我是因为不敢在学校面对那个人才逃到街上晃悠的。但是妹妹她作为一个好学生,这个点明明应该待在学校才对……她不应该出现在家里!

    「小静!!」

    我冲到楼上,不由分说地闯进了妹妹的房间。因为没有上锁,所以从外面轻易地转动了门把手。

    窗户被开到适当的程度用于通风,床铺和被褥整齐地铺平与折叠着,地板一尘不染,在这里住着的毫无疑问是我的妹妹。

    但这充满少女心的房间里,哪有什么妹妹在?

    「这到底是怎么——」

    「哥哥没有妹妹。」

    也正是在这时候,我不知找了多久的人终于出现了。

    「你果然没走!不对,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其实哥哥心里都清楚,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些呢。」

    她不再直视我,而是将目光压低了打向别处。尽管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这依然是她除了那几次失落之外为数不多的带有情绪的表情。

    「我又清楚什么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一些毫无根据的荒诞话说得跟真的一样好吗?」

    我怎么可能没有妹妹,明明她刚才还穿着可爱的小熊睡衣在我面前……

    「哈哈,我知道了。其实你们根本就是认识的对吧。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你会找到我这种人的头上来……还真是瞒不过小静她啊,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藏得够好了。但也没有这样安慰哥哥的吧,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也是,不要人家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啊,再多珍惜自己一点好吗。」

    趁她还在认真听的时候,我突然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又打开视频模式环绕着拍了一圈妹妹的房间。

    被现代电子设备所映射出的画面和现实中的场景别无二致,依然是背着手乖巧地站在原地的女孩子,以及妹妹一直以来生活着的环境……这是当然的,哪怕我的心智真的不幸失常了,唯有数据不会骗人。

    但这还不够。

    我把拍摄到的数据传到「另一台设备」上,然后打开妹妹房间的电脑,用 PR 对视频进行逐帧分析,发现无论在哪个瞬间,视频里的画面都很好地与现实对应——即便是在后半段被录进边缘的她也是如此。

    我继续操作,把照片丢进了一款图生图的大模型中。

    「AI……哪怕之前的一切都能被大脑模拟,唯独人工智能的算法能够脱离人的意识的掌控。这样吗,原来哥哥是这样想的吗。」

    「看来你懂的还不少,既然都知道我在做什么了也该结束这场闹剧了吧。」

    「哥哥,你还记得现在是几几年吗。」

    她又用了「记得」这种「不在这里」的词汇。

    「一八年啊,这还用问。」

    在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的时候,大模型的演算得出了结果,是一张和现实中的画面有些许不同,但仍然是一个短发女孩子默默看向镜头的图像。

    「看吧,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你都毫无疑问是存在于现实的,我的精神状态根本就没出——」

    「但是哥哥,稳定扩散模型是二二年才公开发布的。」

    她那平淡的话语,瞬间将我所沉浸着的幻想狠狠击碎。

    对啊,今年是 2018 年,我被那段黑暗的过往彻底改变了人生的时间节点……那个时候,基于 AI 的绘图技术完全还在实验阶段,流行起来已经是四五年之后的事了,实际上我也是在那之后才接触到这个领域的——等等,为什么我也一副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的样子?我明明都还没从初中毕业,现在正在准备中考才对!

    这超乎寻常的现象,让我终于开始怀疑起了眼前来路不明的女孩子。

    一定是她让事情突然变得这么奇怪的。

    可是,可是……

    「而且,为什么妹妹的房间里会有哥哥工作用的电脑呢。是因为哥哥意外地平时就喜欢和妹妹相处一室吗。」

    「……不要再说了。」

    我之所以无力继续反驳她,并不是因为她讲得越来越莫名其妙,不符合常理了。

    「还是说,是因为哥哥一心想要从什么地方得到它,所以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来得及回,就让电脑出现在了这里呢。」

    「拜托了……」

    而是因为,她所诉说的每一句话语,都是无比深刻、不容争辩的事实。

    「就像哥哥在回来的时候,脑子里完全在想着让妹妹站出来为自己证明什么,所以就连本来应该在学校上课的妹妹,都为了你而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

    ……

    我当然清楚啊。

    自己从来就没有什么妹妹。

    别说什么本来应该在学校了,就连她的存在本身,都只是我所想象出来的。

    「为什么,你非得把这些说出来不可!?」

    我还是失控了。

    再也顾不得什么女孩子的感受,一把把她按在了墙上。

    「既然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还要把它们毫不留情地戳穿在我面前!?我早就对自己的人生失去希望了,你明明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不过了!!」

    她之所以总是能猜透我的内心,让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的言语交流,仅仅凭借眼神就能领会对方的意思……

    当然不是因为她有着什么特殊的能力。

    而是因为,那完全就是顺应我的期望所出现的奇迹。

    我之所以那么地想要证明她的行动无关我的意志,而是一个电波的女孩子擅自地想要治愈没用的我……

    是因为如果我不这么把自己彻底地欺骗下去,你们就会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啊!!!

    不争气的泪水,从我的脸颊上滚滚滑落。

    而她……子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只是睁着那澄澈的双瞳,过于可爱地注视着我。

    她读懂了一切。

    尽管我常常在口头上抱怨她那敏锐的洞察力,实际上心里却高兴地不得了。我太想要一个不需要必须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对方的所思所想,还要在把斟酌多时的言语说出去后生怕踩到了雷点或惹怒了对方,而是仅仅通过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就能完全掌握对方的意思,相互理解和包容的红颜知己了。

    我也同样明白,什么努力都不愿作出的我,根本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没有能够享受这种只属于人生赢家的权利的任何正当的理由……所以才把自己彻头彻尾地封闭了起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到最后差点连自己都欺骗了过去。

    ……差点。

    子莹她太懂我了。

    她甚至对我会从强烈的自责中获得扭曲的快感都了如指掌,会为了让我做出对不起她们的事情而全力配合,哪怕最后连自己都会因此而消失,她都不曾说过一句怨言……

    可我唯独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哪怕我再自私,再只为了自己而对他人不管不顾,我唯独希望的是……你们能够在我那虚幻的世界里,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活着啊……

    可事到如今,什么都晚了。

    人类因清醒的认知而从梦中醒来,悲伤也在那一瞬达到顶峰。

    所以越缅怀于旧日的幻梦,就越希望自己能永远沉沦在自我欺骗的牢笼。

    我本将自己比作凋零的秋叶,妄图将自己困在那苍茫的寒冬……

    可妹妹她,却故意写错我的名字,天真地企盼着她那不成器的兄长能够自由地翱翔天空。

    真是笨蛋。就算带上光环,我也只能是再也张开不了翅膀的堕天使了啊。

    朦胧之中,我的脖颈突然被两只小手环抱住,脸颊感受到的人体的温度,额头就这样轻轻抵在了女孩子的胸口上。

    「?!……」

    在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用再压抑内心的感情了。

    不用再假装自己不认识她,看不懂她的行动,理解不了她的内心。

    这也是第一次的第一次。

    我得以在这样的状态下坦然地承认那再清晰不过的事实。

    喜怒不形于色,把情绪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她;只是注视的眼神,就让人感觉仿佛被看穿一切的她;在我愤怒或伤心的时候,保持着最恰当的距离在身边无声陪伴的她……

    我好像,再也离不开子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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